竹马成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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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榜|殊琰】无间(4) 现代AU

4.

今年金陵的冬天并不冷。

梅长苏早上自己一个人出门,晨练的老头老太太已在广场上分别站定,音乐声响起来,伴随着柳树枯得只剩黑黝黝的枝条在北风里晃悠。孩子们背颜色鲜艳的书包结伴上学,有时手里还拿着热腾腾的早点。

这就是金陵的清晨,和他在廊州、带着飞流转悠的那些早上,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已回来很久了。

来时车窗外凝结的雾气却仍旧挥之不去地烙在脑海里,整个金陵城,也便像蒙了一层雾似的朦胧不清。

按理说,他其实应该是把这金陵城看得最分明的人了。那倒下来的、升上去的,欣喜的、怨怒的,空气里每一丝潮湿扑面的血腥气,秦淮河暗流涌动的甜腻胭脂和陈酒灯宴,全都跟他脱不开干系。

可就是很陌生。一如离乡的游子重回,巷陌徘徊,记忆钩沉,然而再也找不回原来熟悉的样子。

梅长苏慢慢走过逐渐喧闹起来的街道,与旧日轮廓一一比对,走走停停,最终来到一家看上去很有些年头的铺子前。

朱红的门,长条木凳,木桌子,都是原来的样式,只是很新,想必换过还没有多久。

他小时候很喜欢这家的早点,家里的都不吃,一定要贪这份口舌。但是爱赖床,常常是景琰给他带了,路上大快朵颐。只有周末睡醒,拽上景琰才到店里来。

按照以前的口味点好,端上来,略略尝一点,便放下。他如今不比从前,入口的东西样样都需注意,辛辣甘苦,最好忘掉,清淡养生,活得仿佛命不久矣。整个人寡淡成一杯白水,内里是烈火的余烬将熄。水泼上去,只得一缕烟,袅袅欲散。

店里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见他点得多,吃得少,于是靠过来招呼:“先生觉得味道不好么?”

梅长苏抬头,斯文清俊,一股书卷气,看得小姑娘脸颊一红,忽然说不出话。

“那倒不是,只是我在家里吃过了,随便走走,正好走到这里,想起了小时候的味道,才点了一大堆。”

“先生小时候常来吗?那可巧,您能不能说说,我们这里味道变没变?”

她新来,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们这儿的味道上百年没变过,从来都是金陵城里一流的,自然好奇。

变当然没有变。厨师不曾换过,哪里会变?

说话间后边出来一位五十余岁的妇人,姑娘迎过去,道:“谭娘,今早有客人呢!”

妇人便笑:“净说傻话,我东西都做出来了,还能不知道有客人。”

一眼扫过来,同梅长苏点头致意,道声“先生慢用”,就又回了里间。

梅长苏缓缓搅动碗中的白米粥,唇角有轻微笑意,这一眼十几年点水而过,谭娘老了,看上去却仍旧和当初一模一样。

目光投向窗外,天边压云,日头升不起来一般晦涩。空气既干且凉,这样病弱的身体,他却一点不觉冷。

也是,金陵城……什么时候冷过呢?把景琰冻得脸颊发红的时候,他也可以穿着短袖晃来晃去。

正想着,身后传来声音,迷惑惊讶:“苏先生?”

梅长苏的手顿了一下,换了神色,才笑:“靖王殿下,这么巧?”

“确实很巧。我偶尔来,没想到居然能碰见先生。”

在他对面坐下,看到桌子上碗碟杯盏,一愣:“先生也喜欢吃这些?”

梅长苏只得道:“听人提起,夸得天花乱坠,不免心动来试一试。”

那小姑娘听得分明,却只作充耳不闻的模样,转身去厨房端谭娘嘱咐过的、靖王一贯喜欢的东西。

萧景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那先生觉得,此间味道如何?”

“上百年的手艺,自然很好。”

再客气几句,便叫人把面前这一堆装起来,说带回去给飞流也尝尝。

道过别,前脚跨出门,眼角余光便瞥见谭娘端个小碟出来,和萧景琰说起话。

幸亏见机得早,他叹气,这样的地方实在不能久留,故人故地,最易勾起心绪。沿河边往回走,柳枝枯哑,空荡荡悬着,忽然就有一点冷。

思之无益,便不该思,不要思,再想萧景琰一个人坐在空空荡荡的大堂里,又有什么用?他已想了十二年,想了千百回,狂烈到平静,怅然到漠然,儿时旧友,少年知己,如今是同路人,又能如何呢?

萧景琰到底不能知道今早和他同坐一张桌的人究竟是谁,梅长苏到底不能再得谭娘一碟精巧细致的梅花糕,那些属于林殊的,从来就不归梅长苏。

他去得远了,回头望一望,冬日清冷,街道热闹,来处却没有人。幡帜黯淡垂在割裂的天空下,看样子今早大概不会再有客人光顾。

本来也不是热闹生意。位置不好,价格不低,早餐卖不卖,原无所谓,只是有客人喜欢,才没停过。

梅长苏想起那些早上,春日和煦的阳风,夏天鸟声唧唧的大树,车窗外景物唰唰倒退、抛在身后,他从没分神多看一眼。和一个人成日里呆在一起,也有说不完的话,不觉得烦,不觉得腻。天经地义,生下来就这样,以后也一样。

他们受教的地方不在宫里,京中所有王侯子弟,自幼及长,都于一处上学。如今栋梁功勋绮襦纨裤,仇敌小人君子知交,也都曾恰同学少年,青梅竹马无猜嫌。

萧景桓昨夜在秦淮摆宴,画舫随水灯影绰绰,做一副情真意切殷勤款款的架子,比谁都会演,比谁都心狠。

宾主尽欢之际,他看萧景桓眼角眉梢春风得意,忽然就想,其实他们也是表兄弟。林殊拽着萧景琰闹的时日,也喊过二哥五哥;和别家孩子打起架,护到身后,也说,居然敢欺负我弟弟。

全都过去了。

人这一生,少年时代最是迷乱,漫长又短暂。有时候延绵不歇,鬓已星星也不能忘,有时候却又迅疾得一把火就烧光。

纵然故人不变,此情依旧,他也不再是当年的他。这般软弱身躯铁石心肠,不是萧景琰记得的那个张扬跳脱、耀眼夺目的好朋友,梅长苏算无遗策,梅长苏野心勃勃,他的阴诡、冷漠、百般手段,一件也不能是无暇无垢的林殊。

萧景琰永远也不该知道,林殊活着,林殊却变了。

如果连萧景琰心里的林殊都不是纯纯粹粹的林殊,世间之大,他又能活于何处?

梅长苏回家,飞流痴惘地对一束红梅,听到声响偏头看他,说:“苏哥哥,难过。”

他现今这般莫测心思,皇帝看不穿,谢玉看不穿,誉王更被摆弄得团团转,唯有飞流一个心智不全的孩子,什么都明晓。

其他人暗地稀奇,也有敢来问的,梅长苏只答:“心无杂念。”

飞流不思不想,反而最接近本质。

少年接过带回来的早点,一闪身就不见了。过一会儿回来,怀里一捧幽香,新开的花。递过去:“苏哥哥,不难过。”

这世上,最难得,无非心意二字。

梅长苏看他吃东西,尝尝这个沾沾那个,开心得很,也跟着高兴。然而心里不肯安生,又想,景琰以前是不是也这样看着他?

其实不过是司机多跑一趟的事情,偏偏要景琰去买。林家的车他不常坐,倒是七皇子的就好似他的一般。

有时候他和萧景禹萧景琰玩儿得不想回家,林燮被老婆打发来拎儿子,直说:“你妈要是再给我生一个,我就把你塞给你舅舅,和他俩当亲兄弟!”

萧景禹失笑,说姑父你们家这个太能闹了,我可不敢收。

林殊不服气,大声道那就给景琰!

萧景琰刚想分辩两句,林殊黑白分明的眼珠一错不错盯住他,大有你要敢说不咱俩就绝交的意思,萧景琰就不吭声了。

他爸却又不乐意:“你可想得美!当老八那也是萧景睿,你跟我回家去,小心你妈等得生气。”

于是下次见面他就冲着萧景睿喊小九,听得孩子们一头雾水。等萧景琰解释完,豫津就打起了小算盘,我家只有我一个,景睿你来给我当哥哥吧!谢弼听了冲上去就要打他。

场面乱作一团,林殊却在那里笑的得意。萧景琰一板一眼,你要当老八,就得喊我哥哥。噎得林殊憋了半晌,最后说,你赢了我就叫你哥哥!两个人就去打球。

结局当然是萧景琰赢了。晚上吃饭,林殊喝着果汁把他妈妈倒好的另外一杯递给旁边,咬牙切齿地喊,景琰哥哥。吓得大人们一愣一愣,以为这小子又干什么坏事了。

世上许多人一生也没有过的好时光。

只为梅长苏一念之私,这样牵着走过人生之初的两双手,便再无法坦然交握。

他能给萧景琰惨烈残忍的真相,并世无两的尊荣,却不能给他最想要的。

对面不相识。

他还有太多必须对得起的人,就只好对不起这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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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矫情我真地错了……下节画风还原,顶锅盖
另外心理状态是阶段性的,这个属于早期,中期晚期还得变(说得像癌症一样……),不然怎么he!既然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我当然要he(。


来源:云麓十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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