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成双

我爱万万人,亦爱你

【殊琰】寻龙(偏粮食向,END)

阅读指南


小孩子不能哄。

这是萧景禹好几年以后才悟出的道理。

不管长大了怎么样,总归小时候信以为真过,哄了他一时,他就要记一辈子。

所以当发现言豫津以“我们去找龙,当然不能带着他”为由给绑在树上,皇长子虽然心里天崩地裂,面上还是不动如山的。

大约这就叫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一代传一代,骗过的弟弟总有还回来的时候。

收拾了无数烂摊子的皇长子自我安慰,毕竟谁叫他自己先编故事呢?

以至于某天林殊突发奇想,问“世上有没有龙”时,小皇子非常宽容地拍了拍表弟,说:“有啊。”

他就是龙叼来给母妃的。

而提出问题的林殊,抱着脑袋在地上滚了三圈以后,也坐起来点点头,严肃地认可了这个回答。

并且追根究底地冒出了新的疑问:“那龙在哪里呢?”

就是那种,蜿蜒的、有鳞有角的、藏在云雾中的生物——

教十七岁的蔺晨眼皮一跳,差点把扇子扔到楼底下湖里去。

“你再说一遍你要到哪儿去?去干什么?”

梅长苏慢条斯理地放下杯子,重复道:“东海,找龙。”

蔺晨按住额角,以免自己跳起来把扇子糊到病人脸上,有损医德。

“我说你怎么还惦记着这茬,”少年说,“不早都告诉你了,没有没有,骗人的骗人的。”

他十岁那年可能看完了世界上所有记录过“龙”的书籍,将那些流光溢彩的、满是珊瑚和珠贝的轶闻一一考证,再详详细细地讲给软榻上不能动弹的病人听。

蔺晨那时候还非常小,不耐烦和怜悯藏在长久叙述和琅琊山的云涛雾海里,跟着日升月落,寒来暑往,终于有一天变成二十岁的梅长苏从发旧泛黄的书籍中抬起头,说他该下山。

“还有事情要做,”梅长苏说,“以后带你去看龙。”

悔不当初悔不当初,少年想,十三岁的蔺晨会背着药篓和他挥手再见,而十七岁的蔺晨只想跳起来问你是不是脑子还没医好。

所以他摇着扇子,斩钉截铁地说:“不去。”

并且告诉要去的黎纲,一定得看好人,当心这家伙找着找着就下了水。

被莫名其妙嘱咐一通的黎纲应是,还来不及多问两句,蔺晨就不见了踪影。只好拉着甄平琢磨,少阁主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

我们去找一味药材和几件东西,也不至于就让宗主亲自入海去寻?

顺便给经过的宫羽让让道,再拽住经过的十三先生诚心请教。

摆摆手给宫羽示意,十三先生听完这没头没脑的叮嘱,摸摸胡子,显得不是很在意:“哎呀,小孩子嘛,总要有些念想。”

看着孩子们长大的老先生说:“且去试试吧,才知道不行。”

他望着不远处的屋宇,檐下铁马悬响,和着宫羽低声小心的请求,交织成梅长苏琴上流丽婉转的音节,在温软暄煦的风里袅袅而散。

青年的拒绝也是柔和而体贴的,诸如旅途劳苦、事务繁杂、家中总需有人坐镇之类的理由不胜枚举,都不必特意编造。

宫羽垂下眼帘,指尖陷在纹色秀雅的裙裾中,准备行礼告退。

梅长苏却又突然开口,在少女略微讶异而迷惘的神情中发问。千篇一律,江左盟几乎每个人都回答过的,关于那种蜿蜒的、有鳞有角的、藏在云雾中的传说——

刚被捡来的孩子静静地环视四周与东瀛截然不同的回廊楼阁,好像一块石头的眉眼间有些微的惘然。

梅长苏继续问:“飞流没见过吗?有鹿一样的角,鹰一样的爪子,鱼一样的鳞片……”

扇子横过来,蔺晨打断他:“你说你烦不烦,烦不烦,治病呢,谁有空理你!飞流,跟蔺晨哥哥走,少理他。”

孩子呆呆地,默不作声地被拉开一段距离,看着青色的天空和扑闪而过的飞鸟,忽然像醒了一般,挣开蔺晨,躲回梅长苏身后。

随之而来的笑声和抱怨自不在关心的范围内,飞流皱着眉想了又想,将苏哥哥的描述在纸上画了又画,才勉勉强强拼凑起一条歪歪扭扭的,有着鹿角、鹰爪、鱼鳞的东西。

“龙!”

少年高兴地大喊,丢开笔,飞檐走壁地去给到处找龙的人看,毫不知自己吓了路过的聂铎一跳。

“少帅这爱好怎么还带传染的呢?”

略略说了几句正事,聂铎不由对卫峥讲了讲来路上的一惊,“以前拉着靖王殿下到处蹿也就算了,现在连飞流都惦记起来,可怎么得了。”

卫峥刚想说那你都知道从前……余光瞥见缓步而来的身影,陡然收住话头,和聂铎一起道:“少帅。”

梅长苏点点头,问:“霓凰那里形式如何?”

三个人进了屋子,地图徐徐铺展,又是山川河流,雄关险隘,金铁交鸣。

末了,梅长苏思及前事,不禁问:“你们两个刚才在聊什么好玩儿的?”

神色飞扬,脸上带着不经沾染的明朗笑意,仿佛少年光景。

这一问,两个人便俱是一愣,对视片刻,方道——

卫峥说:“龙和……”飞流。

聂铎说:“靖王殿下。”

话音甫落,屋子里霎时静得只有风吹。

两个人看着他们的少帅好像理解不了这句话一样茫然而缓慢地眨了下眼,才说:“哦,我还以为是霓凰。”

聂铎立时脸色一变,深深低下头。

等他走了,梅长苏叫住卫峥,又问:“聂铎这是?”

卫峥张张嘴,好半天,才终于为难而隐晦地承认:“郡主。”

又说:“他也知道……”

梅长苏截住话,想了想道:“我不是介意。”

他无意识地搓着衣角,慢慢说:“两情相悦,这是好事,何必要愧疚呢?”

目光投向窗外,天高而远,墙脊上一排被挤了地方的鸟,叽叽喳喳,飞流睡在院中高大的树枝上,浓荫碧绿,偶尔发出一些平静的响动。

更远处宫羽端着新熬好的消暑汤,不知在和蔺晨说些什么,有些急又有些气,黎纲半路教他俩抓住了,全然摸不着头脑,磕磕绊绊地不知怎么又惹到了晏大夫,顿时招来一顿好说。

这些琐碎的、喧闹的、近在咫尺的日子,多么鲜活一个人间。

而他心里头坚冰烈火,装不了什么风月。

梅长苏目光滑动,低低咳了两声,转过来对卫峥道:“总归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你给聂铎说说,不必老顾着我,我总是……”

人总是要死的。

他盯着烛台上簇簇发亮的一星火焰,思绪漫无边际。太子就坐在对面看着奏报,目光认真而专注,像少年时,他们在一起读书、谈论、嬉闹。

萧景琰总是这样,一板一眼,哪怕在林殊编织的最为陆离诡谲的故事里,他也只是十分诚实地指出:“我觉得那是狼嚎。”

任凭跟在身后的卫峥和他面面相觑,胆大的少年们最终决定上前一探,然后他们收获了佛牙。

在旧日,相似的故事数不胜数,少年们寄托在山川菏泽与水晶珍珠中的信念瑰奇轶丽,落到现实中,又总会变成令人啼笑皆非的结局。

他伸出手,泛着铜色冷光的烛台发出敲击的轻响。

引得太子抬起眼帘,安静发问:“怎么了?”

“你说,”他像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时那样,撑着脸,带着一点突发奇想,一点漫不经心,呆呆地看着对方问,“这世上,有龙吗?”

就是那种蜿蜒的、有鳞有角的、藏在云雾中的神灵——

大如山峦,小若潭溪。

行于天,回于日,入于海,出于井。

而他乘龙御风,看遍这万里河山。

高处风吹得人睁不开眼,人们的呼喊也听得不甚分明。只还有一个答案是清晰的,重叠回荡在渐渐模糊的意识深处。

萧景琰十分宽容地看了他一眼。

“有的。”他说。



Fin.

——————

非玄幻,非开放,原著向结局

评论 ( 22 )
热度 ( 156 )
  1. 共5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竹马成双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