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成双

我爱万万人,亦爱你

【素昧平生】知否(2)

一点无聊的存货,无西皮,纯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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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江湖上当然有许多种说法。善恶是非,指掌乾坤,人们既畏惧他谈笑翻覆的权势,又向往那种名动天下的卓然风姿。于是不同的人为此争论不休,说他好,说他坏,说这位天下第一帮的主人样样教人羡艳,只除了——

他是个病人。

瘦骨嶙峋,步履虚浮,连气息也喜欢戏弄这个咳得撕心裂肺的不幸者,时弱时乱,不给他一点舒服的时刻。

靖王到来之际便看见这样一副场景,宅邸的主人折上白帕,放下手炉,向他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

即使是这样刚入秋的天气,溽暑炎热尚未散尽,面前这人也陷在雪白狐裘当中,常年为病痛折磨的脸容挥不去倦怠的痕迹。

然而他的目光却很亮,温和、但洞彻,像刀刃上映出须发,黑嗔嗔的眼睛望向谁,那人心里便要一跳。

靖王提壶为他倒了一杯茶,水不冷不热,推到桌子对面。

他微微低头:“多谢殿下。”

这便一下打破了靖王对另一个人的联想,即使病到垂危、咳到佝偻,那个人也绝不会对谁低一低头。

“先生不必客气。”靖王心不在焉地回复,神思已飞到西境苦寒荒野,青年涉水行来之日。


对马上骑士略略欠一欠身,说到:“鄙姓苏。”他的介绍没有说完,就被又一阵呛咳打断。

靖王开口:“此地匪盗出没,不宜久留,苏公子先随我们到城里去吧。”

话毕提缰纵马,竟不稍一等待。身后骑士数十人俱整齐跟上,训练有素,轻捷利落。

苏梦枕微微一笑,随在他们队伍旁侧,一路奔驰。

也许是为了照顾他,为首的骑士跑得并不快,以军马的脚力,甚至可以算慢。其实他抢来的马不差,马匪头子吃饭保命的坐骑,怎么会普通?但他还是保持着这么不紧不慢的速度,以便有更多机会来观察他们。

苏梦枕很轻易从这队骑士的装备马匹识破了他们的身份,就算全换上了便服,杀气是遮掩不住的。甚至不同于江湖人,这样服从纪律、有组织的肃杀严酷,只能来自军队,而且是精锐。

可苏梦枕却没听过哪里还有一队如此善战的人马,他望望前方骑士的背影,披风细密优雅地压着繁复的暗纹,日光照耀下反射出深浅不同的阴影。骑士年纪不大,二十来岁,然而他指挥下令的语气却十分自然,不止对下属,对苏梦枕也是一样。

苏梦枕打理金风细雨楼,一手将之建立成天下第一帮,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像这样的年轻人,只需一眼,便可以断定他有着体面的家世、出众的教养,甚至那种天然的优越骄傲,几乎能让人确定他出身王侯公卿。如此一来,披风就显得十分正常。可是,此地既然匪盗出没,一点儿也不安全,他穿得这么显眼干什么?还带着一队精锐的骑兵。是不是,今天准备打劫的马匪的,其实不应该是他苏梦枕,而是他们?

打劫被人劫,在黑吃黑的地头不算怪事,稀奇只在两拨人同时看上了一个猎物,更稀奇的是,这样一个见之难忘的年轻人,苏梦枕怎么会没听说过?而且,比更稀奇还要稀奇的是,他竟然也不认识苏梦枕!

这天下,难道还有人不知道金风细雨楼的楼主吗?这江湖,难道还有人没听说过红袖刀那一抹凄艳的弧光吗?哪怕是皇帝,也要过问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争夺的结果了!

惨白的病容也无法掩盖青年神情中的森寒冷傲,靖王勒马回头,便正和他视线相对,看进这个病弱公子的眼中,双眸像余烬里的两朵寒焰。

皇子心头凛然,忽然不知道贸然引此人进城,究竟是对是错。

可青年病得叫人实在无法狠下心肠,这样清瘦,又孤身一人,纵然武功再高,野地里还有什么用呢?

靖王马鞭遥指,为他说明方向:“沿此路一直向前,再约有十里地就能望见城门了。”

苏梦枕道:“阁下不回城?”

骑士摇头道:“我等另有要事。”

“那几个马匪已经身亡,苏某斗胆一问,诸位还有什么要事?”他眼睛里像飘着洞洞的鬼火,目光转向列战英,副将心中便是一跳。

他怎么会知道?

他怎么能猜到!

“诸位奔行至此,想来也不单为护送在下一程,”他慢慢地说,“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最安全,莫非,这些马匪就把老巢安在城郊?”

靖王神色愈发冰冷。

“看来确实如此。”青年握拳掩住唇边的轻咳,手背如薄纸般透出下面青色的血脉。他的手很稳,刀很快,病得却也很重,教正直善心的人在警惕和敬畏外,总会有一分怜惜。

靖王目光动了动,终究容许了那么片刻的时间。

足够金风细雨楼的楼主缓过气,温和但不容拒绝地说服任何人。

靖王几乎就要答应他了。

可正如苏梦枕自述,一个突兀而身手不凡的外人,他可以进城,却不该出现在军队里。

“在边塞活下去对大多数人而言很艰难,”最终皇子说,“然而苏公子想必不在其列。”

“可我却不能只是活下去。”青年眉宇间流露出一种奇异的神色,炽烈的、不甘的,积聚着对一个病人而言过于旺盛也过于沉重的生命力,令见者无不心生惊异。“人活下去简单,活着却太难。”他微微顿了顿,把已到唇边的一声咳压回肺腔,“一点名声,一点机会,想必阁下也不会是个吝啬之人。”

靖王身后的副将看着他,露出了些许不忍。列战英已经被打动了,这样的病与这样的心志,世上有谁能不叹息呢?

靖王却仍然保持着好像这边塞一样广远的沉默。

他毕竟不是他的副将。

他也不是个随时都心软的皇子。

但苏梦枕最终还是成功了。因为他确实没有什么别的谋划,只是个落难的旅人,适逢其会,希望得到一点点帮助。

出门在外,陌生人之间,总是应该互相帮助一下的。也许哪天,就轮到自己或者朋友家人需要别人援手了。

骑士们迅捷地重新奔驰了起来,在坚硬的土地上留下沉闷的响动。

青年抬眼望向远天边一线,方才他说话时,为首骑士的视线下意识掠过了那里。他还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地方,遇到的人究竟有怎样的身份,他又该如何摆脱眼下的境况,回到他应该在的地方。

但至少可以猜到,那一线遥远之地,有着这位年轻骑士亲近的家人,或者极为要好的朋友,而且处境凶险,让他担忧。担忧到抱着一种不切实际的期望,会有人像他接纳苏梦枕一样,帮助他的家人或朋友。

急速扑来的风灌在耳朵里声响巨大,靖王瞥了眼纵马并到他身侧可以说有些冒犯的青年,并没有其余反应。

青年含笑朝他点头致谢,便放低速度,将马儿降回原来的位置。

他也是个有朋友的人,自然深知,有朋友的人,比没朋友的人,总要更容易交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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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些人活着是要做最该做的事,并且只做该做而别人不敢也不能做到的事。”然后他说:“苏梦枕就是这种人。他做不到、做不来的时候,他宁愿选择了死亡……”

看到这里感觉也没有什么能说的了……

“死并没有什么,只要死得其所!我已生无可恋,这是求死得死!我活过,大多数人只是生存!你大可不必为我伤悲。”

苏梦枕终究是个了不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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