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成双

我爱万万人,亦爱你

【殊琰】相见欢(3)

*就……真不是什么正经文(x


越近城池,携刀带剑的人便多了起来。五人走近一看,竟是有许多人在城外搭棚筑屋,郊外数里地零星都有人居。

蔺晨见状,只得道:“那行了,进城以后都跟我走吧,这会儿城里肯定已经没有其他住处了。”

尹子雪连连好头:“好啊好啊,唉,真该早点来的,还能见识一下愁城,现在就剩下三四天,除了上山的,城里头肯定都不剩什么人了。”

“那可不见得,”蔺晨道:“愁城乃鸦商聚所,愁山就算塌了,愁城也照样歌舞繁华。”

萧景琰注意过来:“鸦商?”

“嗯。”蔺晨一摇扇子,正要展现一下琅琊阁遍知天下的博学,就听见林殊掐着点儿插入谈话:“江湖有盛事处辄有鸦商,这些人总会提前租下城中酒楼客栈甚至民居,普通百姓借此避祸,鸦商便赚取钱财。可以说他们专门服务江湖人……”

“而愁城是鸦商的聚集地之一,再大的风浪都吓不走这些乌鸦。”

蔺晨抢回话头,和林殊互瞪,跟你什么仇什么怨就不能让我好好装一次逼?

对面呵呵,林少帅气岸遥凌千军前,装逼肯落蔺晨后。

萧景琰看不下去了:“你让蔺晨说。”

被判出局的那个不乐意:“我也知道!为什么不让我说!”

“嚯呦,你都知道好了不起哦!”蔺晨冲他做鬼脸。

林殊刚想回敬,被萧景琰一把拽走,训斥:“你都多大了??幼不幼稚?!”

“我乐意我乐意,今年十八,永远十八!”

林少帅挣扎回头做了一个更丑的鬼脸。

七皇子嫌弃地和他拉开距离。

林少帅追上去,拿刚才路上折的花枝戳七皇子:“我错了我错了,哎,我不跟他一般见识,你不要生气嘛。”

抖得花落了一路,佛牙连打了两个大喷嚏。

在后面观望的蔺晨:……遇上你们俩可能就是江湖上最大的坏人了。

尹子雪提马过来,半晌后安慰道:“苏阿兄,真是个有趣的人。” 

蔺晨保持微笑:“不如说是个家教很严的人。”

尹子鹤摇了摇头,开始怀疑自己的卦术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五个人就这样你说我笑晃晃悠悠,赶在午后进了愁城。

蔺晨带着他们七拐八拐,果然找到一片僻静的民居。琅琊阁和鸦商素有来往,他们开的价钱也不低,很容易要到了两间房。

“你们俩带狗住那个有院子的,”蔺晨拿着木牌分配,“贵师兄妹委屈一下,这回人来得实在太多,没有单独的人家了。”

尹子鹤谢过:“有个栖身落脚的地方已经多亏少阁主了。”又道,“下午大家稍作歇息,小道听闻愁城每月三十,有灯火之会,人人饰以傩面,竟夜游玩,不知三位有无兴趣?”

蔺晨点头:“是有这个,刚才鸦商还给我说,要买面具找他们可以便宜一点。”

林殊听得蠢蠢欲动:“我们也去吧,反正呆着也没什么事。”

尹子雪也眼睛亮亮的,鼓动道:“萧阿兄一起去吧,人多好玩儿呢,来都来了不去多可惜呀,每个月才一次,别的地方可没有。”

蔺晨也道:“愁城傩面与别处不同,是鸦商流传出来的东西,观鸟制形,文以彩绘,我得去买一个。”

这大大小小兴致高昂,四双期盼的目光望过来,萧景琰只好同意。

于是约定傍晚在城中白鹭台碰面,现下便各人回去用饭歇息。蔺晨说要跟琅琊阁的人换消息,也同尹子鹤师兄妹两个一并离开。林殊萧景琰带着佛牙自去安顿。

鸦商行事真如鸟类一般无声而迅速,而且只要给钱,要什么有什么。蔺晨特意给他们找了个僻静舒适的地方,连佛牙都有地方打滚儿。两个人午睡起来,看太阳正好,掳袖子逮狼就给按在院子里一顿洗。

佛牙嗷嗷撒泼,甩了萧景琰一身水,林殊躺在树上剥枇杷,哎呀阳光真暖枇杷真甜小腿线条真,啊不是,佛牙真顽皮。

七皇子看他游手好闲就生气:“林殊你下来给我把它按住!”

林少帅:“哎来了!”

翻下来按住七皇子亲了一口。

萧景琰:????

艰难地咽下枇杷:“佛牙回来!”

狼嗷呜窜开三丈远。

“它都洗完了你还喊它干什么。”林少帅使了个眼色,佛牙抖抖毛,颠颠儿晒太阳去了。“该我洗了该我洗了。”

“不是,”七皇子没有领悟到这个逻辑,“你……”

佛牙抬头瞧瞧紧闭的房门,动动耳朵舔舔爪子,继续趴着晒太阳。

阳光真暖。

林殊给点就灿烂到落山。

准备出门的时候佛牙受到惩罚,不准跟着。狼很委屈,可林少帅自身难保,无暇救援。

来给他们送面具的鸦商是个中年妇人,看他好话说了一箩筐,同伴还是不理人,不由开口劝解:“这位小哥不要生气了,难得出来玩儿,高高兴兴多好。婶娘这两张面具就不收你们钱啦,晚上有彩娘子出来跳舞,两位小哥生得这样俊,不晓得多少彩娘子欢喜。”

林殊接过面具,笑得比将落的日头热烈一百倍:“谢谢婶娘,婶娘心肠就和人一样美,下次我们来愁城,还住婶娘这里。”

鸦商教他哄得喜笑连连,直说要是自己儿子有他一半就知足了。

这实在是个讨人喜欢的年轻人。

何况他还有张英俊面孔,足以打动许多心肠。

林少帅举着两张白赚来的面具嬉皮笑脸:“不要生气了嘛,这真的不能怪我,都是佛牙太不乖了,晚上回来我教育它。”

干坏事儿的时候比谁都积极,推锅的时候比谁都能想理由。

作为林少帅二十四年来合作最密切的背锅伙伴,七皇子使劲儿戳了戳好友上哄九十老奶奶下勾二八小姑娘集欺骗性与观赏性于一身的笑脸,还是绷不住弯起一点唇角:“就你嘴巴甜……林殊!”

狼:……求你们快走吧。

两个人又闹了一阵,金乌落尽,才终于出得门去。

只见城中果真处处燃灯挂火,人人皆戴着彩绘面具。这次愁城聚集多为江湖人士,没什么讲究,因此女客也尤其的多。萧景琰和林殊为了等下好互相辨认,只把面具拿在手上,于是一路顶着无数藏在面具后的目光、踩着不小心落下的香囊手帕,匆匆行到白鹭台。

结果正好赶上彩娘子们披纱作舞,发上俱饰以鸟羽,轻盈如彩雀般自台上翩然而下,把他们两个团团围住,连歌曼声,似在唱些愁城当地的方言。

白鹭台两侧观者如堵,无不起哄叫好,有人通晓习俗,便高声解释:“这是彩娘子在求情郎呢!两位小哥,快应一位吧!”

“彩娘子都是愁山一片最美貌的少女才能选上,两位小哥好福气!”

“快应一位吧!彩娘子不等答应是不会散的!”

林殊和萧景琰哪里遭过这样一大群曼妙少女连拉带拽的阵仗,又不敢真的动手,对视一眼,只得都在纷纷玉臂中随便牵了一个。

其他彩娘子见他们选定,果然联翩散去,灯火舞裙,美得宛如梦境。

人群推搡拥挤,萧景琰被他挑的彩娘子拉着不知怎么就走出一大截,刚想喊林殊,却发现已找不见人。四周空旷,弯月如勾。

他挣开彩娘子,正要道歉,蓦地心中一紧,下意识侧身,只觉劲风过面,立刻借势出手击中那彩娘子手臂,少女发出一声痛呼,未及反应,已被萧景琰扭身扣住。

他使的是军中技击搏杀之道,专伤人骨头关节,那彩娘子痛得面色发白,本待出口的理由此刻是一句也讲不出来了。

萧景琰放松了一点力道,好让那彩娘子答话。她既然呼痛,可见不是刺客杀手一流,不为杀人而来,就有其他目的。况且林殊情况不明,他需要一个知道怎么回事的人。

那少女缓过痛楚,嘴唇颤了几次,终于勉强开口,嗓音婉转如娇啼,听得人心生怜意:“阿哥好硬的心肠。”

萧景琰问:“你来干什么?”

那少女露出一个笑:“彩娘子求情郎,阿哥说我来干什么?”

萧景琰再施了一点力,少女立刻呜咽出声,眼中有泪浸出:“阿哥把我放了吧,太痛了,我跑不掉的。”

“你武功不错。”

“只是不错而已,我还没杀过人呢。”她叹气,“太痛了,阿哥杀过不少人吧,我都看见了。”

她仰起脸,注视萧景琰,眼波如雾,盈盈有光华流转,仿佛落入了亘古月色,引人沉沦。

萧景琰声音更冷:“你做什么?”

少女笑容一僵,终于害怕起来:“阿哥看我是谁?”

萧景琰听她话语古怪,心知这少女多半走的是幻术一流,直接道:“不必废话,白鹭台上我不曾被你们魇住,你一个人更不会起什么作用。”

她的泪流下来:“太痛了,那我就更跑不了了,阿哥放开我吧,我什么都告诉你。”

她紧篡的右手松开,露出方才用来袭击的东西,一片绯红轻软的翎羽。萧景琰去看她发上,确实空空。

“我对阿哥没有恶意,只是受人所托来取阿哥几滴血而已。”少女轻声交待,面容上那种楚楚可怜的神色慢慢变化,似笼入一层云烟水雾之中,无论如何也看不清了。“阿哥下手轻些,我没有施术。”

她的声音也在变化,柔和中带着些微沙哑:“看不清才是正常的,靖王殿下若听过蓬莱岛,该知道我没有撒谎。”

忽闻海外有仙山,山在云雾缥缈间。

“蓬莱岛从不伤人命,殿下何必为难我一个弱女子呢?”

萧景琰见她坦诚,也不愿意多教她痛苦,当下松了力道,术师游鱼一般从他禁锢中脱出。

“多谢殿下。”

萧景琰此刻再去看她,已非当时白鹭台上所见,甚至不能辨认老幼。只是知晓面前有个飘飘渺渺的女子。

“我学艺不精,”她似乎知道萧景琰在想些什么,“蓬莱岛的大术师,连是男是女,是人是物,都一概不能察觉。”

“装神弄鬼。”萧景琰评价。

“哈,”术师发笑,“殿下之言,假如让大术师听见,恐怕有性命之忧……不,不对,”她自言自语,“殿下心志坚定,远非幻术所能迷惑。蓬莱岛说这样的人世上千万中也未必能遇到一个,我好倒霉……不,不,应该是真幸运……”

萧景琰懒得听她只如痴了一般的胡言,寒声问:“何人令你来取血?有何目的?”

术师拢了拢头发,奇道:“殿下既然来了愁山,怎么不知哀牢的传说?亡国之怨,唯有以王血解之。不过殿下放心,您和少帅的身份尚未泄露。只是少帅不知怎么追查起了瀛洲那些活鬼,他们顺藤摸来的。”

萧景琰心中一动,想起林殊托琅琊阁查的那个叫“飞流”的少年,不由问:“那些人可是自幼豢养孩童,以邪术控其心智?”

术师点头承认。“瀛洲隐秘,专做杀手勾当。不知他们怎么招惹了少帅呢?”

萧景琰并不理会她的问题,只反问道:“如何能找到他们?”

“找到?”术师笑意隐隐,“殿下的问题未免太多了一些吧……不过呢,”她的声音骤然又是一变,猛然靠近,“殿下若是肯答应我一个要求,告知殿下也无妨。”

萧景琰顿时一惊,后撤半步,心道还是大意了。

那术师再开口说话、行动举止,分明已不是白鹭台上曼舞轻歌的彩娘子,而是俊朗飞扬的赤焰少帅。

林殊笑吟吟望着他:“躲什么?你怕我?”

靖王神色冷厉,怫然作怒:“尔等尚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孤有何惧!”

他由来端沉肃穆,真正发火的时候连林殊也不敢试其锋芒,那术师见此情状,却依然如故,借着赤焰少帅的皮囊,句句肆无忌惮。

“殿下当真不怕么?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他不紧不慢地念,眉目间变幻不定,一会儿是林殊的样子,一会儿却又是另一个人的相貌。

病容倦怠,清华隽雅,很温和很眷恋地看着什么。

靖王只觉心中阵阵惊悸,莫名的情绪涌来,几欲流泪。

“小殊。”他恍惚道,那个人便抬目注视他,容色如雪,暖裘炉火,有一点陌生的笑意。

“殿下看见了谁呢?”他问。

伸出手来,衣袖下瘦骨伶仃一截手腕,病态的惨白。

萧景琰没法躲开,咬牙任由他捉住自己,很近地靠到身边。

“我睡着了,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我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全都不一样,病得像快要死掉了。”

林殊紧紧握着他的手,血一点点从少年的皮肤里沁出来,伤口溃腐,火烧冰裂。他这样绝望,又这样疯狂,似哭似笑,喉咙里都像含着血:“殿下现在看见的,是谁呢?”

萧景琰闭上眼睛。

这是林殊。

他忽然明白了一切。

“既然这样怕,”她叹息,温柔拍抚痛苦的情人,“把你的爱给我吧。给了我,就不用怕了。”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跟我回蓬莱吧,”她引诱着,“你看见的永远都是他,不会老,也不会死。永远爱你,永远被你爱。”

你所害怕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萧景琰睁开眼,看着面前陌生而美丽的女术师,轻却坚定地摇摇头。

“不是他,”他说,“你不是他。”

女术师望进他的眼底,神情惊惧:“你看见我了?”

风声呼啸,木石簌簌。

“你看见我了。”

月色震动,世界在她的眼中裂开。

“你弄错了。”靖王声音平静,像水流过磐石,像鸟飞出山林,日升月落,春去夏往,一年又一年,是这世间不会改变的道理。“我不怕,也不曾后悔。”

女术师精美不似凡人的脸上浮现出惋惜:“为什么执迷不悟呢?世上庸庸众生,千万人中也不会有一个像你这样的人。跟我回蓬莱,我可以给你更好的幻境,永远不会破灭,永远不会让你失望。”

“那是假的。”

“只要你愿意,它就是真的。”女术师说:“凡人这样爱一个人,却总得不到相应的回报。你等的人还没有来,肯定是入了幻。他会跟我的同伴回蓬莱,你也来吧。”

萧景琰摇摇头:“他不会的。”

“为什么不会呢?”女术师讥笑,“凡人总是喜欢自欺欺人,和蓬莱的幻术又有什么区别?”

“幻术永远不会成真。”

“难道人的愿望就会?”

萧景琰说:“他来了。”

女术师面色一凝,风声划过耳畔。“啊呀,他来了。”

她微微皱眉,俄而叹息:“好吧,他来了。”

“可他找不到你。”她忽然又笑起来,冰凉得像一座玉雕。

“会找到的,”萧景琰说,“我可以去找他。”

女术师恢复冷漠:“你真是个奇怪的人,靖王殿下。那你还要瀛洲的消息么?”

萧景琰在她的示意下近前。

“凡人啊,”她仔仔细细打量着靖王,忽然伸手在他面颊上一蹭,“眼泪。”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举到唇边尝了尝。

“是真的。”

她叹息,月色水幕一样波动,宛如幕布扯落,一切都显现出来。

萧景琰从方才的惊愕中收回心神,四下而望,只有树木垂花,夏夜黯然。

她还在,萧景琰确定,可能是这栏杆玉桥,可能是枝上簇簇芳华,果然人与物,不能分辨。

他拿着面具,安步向喧哗声而去。

青年穿过重重人群,准确无误地握住他。

“我找了你好久,”他说,“你怎么在这里?”

那个女术师果然是骗他的,林殊根本没有遇上任何幻术。

“我迷路了,”萧景琰道,“在这儿等你。”

“嗯嗯,那我们赶快过去吧。”林殊拉着他往前,又回过头:“把面具戴上,这些小姑娘也太吓人了。”

萧景琰在面具下闷闷地笑出声,伸手替他拢了拢衣襟。

林殊兀自絮絮:“哎我可再也不来了,你没有事吧,我瞧那个彩娘子拽了你就走,我追都追不上……”

萧景琰很认真听他每一句话,林殊讲着讲着,突然拽住人:“别动。”

“怎么了?”

“你面具上好像有个东西。”

林殊伸手捻下来,两个人定睛一看,却是根碧绿狭长的草叶,触手温凉,不似凡物。

“瀛洲不死草。”萧景琰慢慢道:“我们去找蔺晨。”

林殊晓得他多半是遇上了什么,但萧景琰不往下,他也不多问,两个人只重往白鹭台而去。

蔺晨正在个角落等着他们,一见面便说:“尹子雪和尹子鹤自己玩儿去了,我们说好明天早上再碰面。你们两个也别乱窜了,赶紧回去猫着,出事了。”

林殊皱眉:“又怎么了?”

萧景琰想起那女术师的话,问道:“王血解怨?”

蔺晨一惊:“你从哪里知道的?”抬手摸摸耳扣,“算了,知道比不知道强,消息还没传开,愁山你们就别去了,明早打道回府。这帮人就算胆子再大,也总不敢跑到金陵城去掳个皇子来。”

林树想了想,刚要答应,萧景琰却把他拉住,对蔺晨道:“这是真的?”

“应该不是,哀牢亡国这都多少年了,跟你们八竿子打不着。”敲着扇子回忆了一下,“而且我以前根本没看过任何关于什么解怨的记载,这好像是才传出来的。那这就奇怪了……”

萧景琰来到愁山,哀牢就突然多了个亡国传说。更奇怪的是,传说里还很清晰地指明了只要三滴血。

像是害怕这些江湖人没有胆量去劫持一位皇子,又像是害怕萧景琰真的受到什么伤害。

“有人想把你困在愁城,”林殊面无表情,“可他是冲我来的。”

什么人会突然对一位皇子有企图?

而林殊接到了一张英雄帖。

蔺晨手里转着扇子,一遍又一遍捋顺哀牢的相关记载:“你还忘了一件事,”他说,“哀牢男女皆可继位,也就是说,公主的儿子同样是王族。”

林殊的血也能起作用。

放出消息的人真正想留下的是林殊。

赤焰少帅笑意如冰:“我都不知道我突然这么受欢迎了。”

萧景琰因为他遇到了危险,这个认知让林殊的怒气陡然升腾。他要找到这个人,然后送给他一些永世难忘的回忆,也许连回忆也不用有。

靖王拍拍他的肩膀:“我没事,还得到了两个消息。”

“你可能有事。”

这是一个概率,可能,就像他可能是林殊,也可能是梅长苏。

而萧景琰可能受到伤害。

这已经是世上最可怕的一件事。

“那你就解决这件事,”萧景琰道,“既然英雄帖发到手里,怎么能不去?这若是件可怕的事,就让它变得没有那么可怕。假的永远也不会成真。”

蔺晨捏住扇子,沉默半晌,忽然道:“可惜了,不然我明年一定把他换下来。”

卒然临之,静而不惊,是为勇。

举世泱泱,信而不疑,是为明。

既勇而明,又修且贵,是为公子。

林殊寸步不让:“大智知止。”

萧景琰心平气和:“那你就应该知道现在任何愤怒都没有用。”

靖王殿下取下面具,一扬下巴:“小智惟谋,给你一个展现的机会。”

蔺晨咬着扇柄,确认萧景琰不戴以后要过来抱在怀里,继续瞅林殊:“你快想个办法,我免费提供帮助。”

“那好吧,”林殊沮丧地取下面具,也扔到蔺晨怀里,“你让琅琊阁连夜把消息散出去,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你要干嘛?”蔺晨一头雾水,“嫌自己皮糙肉厚血多得放不完?”

林殊眨眨眼睛,笑得神秘:“尽管去,明天请你看戏。”

“行吧,”蔺晨转身欲走,忽地又停下,蹿到萧景琰身边问:“第二个消息是什么?”

萧景琰示意林殊把不死草递过去。

“蓬莱岛的人给我的,你们顺着这个,应该能找到那个叫飞流的少年。”

蔺晨动作一滞:“蓬莱岛有术师来过?”他古怪地上下瞧了萧景琰几眼,“等这边完了,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我还没见过能从蓬莱岛术师手底下走脱的活人。”

林殊听得更是烦躁:“没有活人脱身,那蓬莱岛是怎么传出来的?”

“活死人呐,”蔺晨道,“中了幻术的人将永远沉浸在幻境中,无法转醒,然而身体不死,直到咽气那一刻,大梦散尽,气吐蓬莱。”

林殊听得心惊肉跳,去看萧景琰,萧景琰已经走出数步,朝他招招手。

他只有按下一肚子问题,跟蔺晨作别:“那我们回去了,你今晚努力点儿啊。”

“去去,晚上小心,明天这戏要是不好看我收钱的啊。”

三人分向两方,各自而去。

回到住处,林殊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仔细检查过一边,确认没什么问题以后才回屋里。

萧景琰正抱着佛牙在床上梳毛。

下午给它跑了,结果就是毛乱糟糟炸成一团,萧景琰梳得艰难无比,鬼火直冒,看到人进屋了,一梳子就砸了林殊个透心凉。

林少帅揉着心口摸上床,大气也不敢喘,缩在床脚可怜兮兮地把脸皱成包子,盼望能博取一点关爱。

萧景琰都懒得理他,手一伸,梳子递回来,继续梳毛。

林殊小心翼翼摸到边儿上躺下,抱着被子时刻提防要人命的各种状况。

萧景琰看他一眼,心中就是一咯噔,再看他一眼,浑身紧绷,伸手过来,林少帅僵硬挺尸脑子里转过十万酷刑……七皇子从他衣服上捻走一撮狼毛。

林殊松了一口气。

萧景琰道:“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林殊呼吸顿停。

果然七皇子根本不给他发问的机会:“既然你不问,那我就问问你吧。”

萧景琰低着头摸佛牙:“梅长苏是谁?”

林殊沉默。

他知道迟早得面对这个问题,但他能说些什么呢?又该从哪里说。

是江左梅郎白衣入帝京?还是赤焰案血色遍野,他的挚友兄长,骤然间风云翻覆、生死相隔。

带兵屠尽赤焰的,是他姑母的丈夫;给祁王送那一杯毒酒的,是他的五皇兄;而真正默许一切发生、拨弄着蝼蚁命数的,是他的父亲。

但在这里,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还没来及发生,所有事情都维持着一个万分美好的过去,父亲仍然是父亲,兄弟仍然是兄弟。

年节上,大家坐在一起,笑意融融,哪个不是骨血至亲呢?

没有发生过的事,却要拿出来重伤人心,林殊不能下这个决断。

他的心肠还没有冷,他的血还是热的,当谢玉嘉许地拍拍他的肩膀,他也没办法真正地去怨恨他。

林殊决定忘了这些事。

但他不能。

一夜一夜,是梅长苏的痛苦在他身上转活,灼烧肺腑,霜寒雪冷。

那是怎样的十三年呢?

林殊没办法让自己忘了他。

萧景琰的声音很低地传来:“我看见他了。”

林殊霍然抬头,水滴很冰凉地落在他的手背。

“我看见他了,”萧景琰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我想知道。”

林殊闭了闭眼睛,伸手抱住他。

身上是暖的,人是活的,他们的生命从来没有真正分开过。

林殊给萧景琰讲,断断续续,略去大部分细节,只保留事情的轮廓。

萧景琰很安然地听,握着他的手,林殊就有了勇气继续说下去。

他说的时候闭着眼睛,说完才敢去望这个人。

七皇子伸手摩挲他的额角,很深地看着他,黑漆漆的眼睛像水底的石头。

“没有事了,不要怕。”他说,“你不是他,不要再梦见他了。”

“我做不到。”

“那就努力去做,我很担心你。”

林殊瑟缩了一下。

“先从不要去抢人家小姑娘的风筝做起。”

他的声音像能令人忘忧的醴泉,但林殊还是摇头:“我不行,我害怕。”

如果他没有见到梅长苏呢?

如果还有这样一个世界,梅长苏没能活下来呢?

他在这个时刻忽然觉得,人生得太聪明,并不是什么好事。知道的越多,人越忧愁,仿佛天下的坏事都要在这一刻降临到他身上。

林殊不能想象没有萧景琰的十三年,他要怎样去活;同样地,他更不能想象没有他的十三年,甚至更多年,萧景琰又会是什么样子。

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我不怕,”萧景琰摇摇头说,“我看见他的时候对那个术师说过,现在也对你说。”

无论哪一个萧景琰,他们都没有分别。

“我不怕,我不会丢下你,我也不后悔。”

他答应过的。

泪流下来。

天地倒转。

林殊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哽咽出声,拼命点点头。

佛牙趴在他们脚边,发出轻微的呜呜安慰。

过了好一会儿,林殊终于平复下来,刚想拽着人说睡觉了,就听见萧景琰忽然又问:“你还没有讲过,新庭是谁?”

林少帅顿时一僵。

“这是个小姑娘的名字,你半夜做梦的时候念过。”

这基本就很绝望了,林少帅觉得天下的坏事确实都在这一刻降临到了自己身上。

“我能不说吗?”

“那我半夜再问你。”

大概聪明人在睡梦中都不忘了思考,所以林少帅有个非常可怕的毛病,爱说梦话。而且有问必答,诚实无比。他俩一度非常忧虑,认为这不利于军情机密,因而训练良久,希望能改掉这个毛病。

结果喜忧参半,林少帅确实不再怎么说梦话了,但对七皇子仍然有问必答,而且问一句回三句,一点都不叫人操心。

“如果我说了,你能保证我活着看见明天的太阳?”

“如果你不说,你可能不能再继续看今晚的月亮。”

三十晚上有个鬼的月亮……

林殊衡量了一下死法,决定对自己好一点。

“那你冷静一点……”林少帅说,“是我女儿。”

七皇子弹他脑门儿,这算个什么破事,也值得紧张。

林少帅又说:“你生的。”

一轱辘滚起来跳到床脚抱住佛牙,抖抖抖:“你别过来啊,佛牙在我手上。”

狼:????

七皇子疑惑万分:“为什么不是你生的?”

林少帅理直气壮:“那我不是不能生吗!”

萧景琰:????合着我能?

“我靠你来真的!佛牙还在呢你不能这样你知道吗你这是谋杀亲……咳咳咳。”

“提醒你一下,下个月是我娶你过门,”靖王殿下想了想,“不,我不娶你了。”

林少帅:?????

“陛下亲笔诏书你要抗旨不尊?!”

七皇子呵呵:“你信不信他枕头底下还藏着一份把你流放八百里的亲笔诏书。”

林少帅:这日子是过不下去了。

“你这是负心汉你知道吗,”扑上去声泪俱下,“刚才还说不会丢下我呢现在就不要了,”按住手缠住脚,“睡过不认账要遭天打雷劈的!”

七皇子在被子里挣扎:“林殊你个不要脸的你给我起开!”

林少帅回头看狼,眼神里只有一个意思:你还这里干什么?

佛牙:……

跳下床钻出门守在门口,寂寞地对空长嚎。

屋子里叮铃哐啷,和以前的每一个夜晚没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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