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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琰】朝朝暮暮 chapter 1 夜雪疾(5)先天单人性转

就在公主外府重新掌灯燃火之际,位于金陵城另一面的帅府也是全无睡意。

晋阳长公主披了外衣大氅,教贴身的女官们护送至书房,方接过宫灯,教诸人退下了。

书房中亦别无他人,惟赤焰主帅林燮坐于案后,凝神沉思。

“我听说是卫峥回来了,”长公主挂了灯,视线掠过四下,对着迎步上来的丈夫问道,“小殊呢?”

儿子数月未归,消息也不递一个,长公主本已忧心许久,今夜里林燮被唤起来至书房禀事,久久未归,有嬷嬷探闻得是小卫将军,便顾不得深夜严寒,匆匆来了书房。

“小殊明日回府。”林燮同她到侧旁落座,又斟了热茶教连袖炉也未带的晋阳捂手。

“他还没回来?”听得此言,长公主纳罕道,“怎么卫峥都回了,他还……”

似想到什么,晋阳霎时住了口。

两人静了片刻,长公主终究思子心切,忍不住同丈夫确认,“他又去他姐姐那里了?”

林燮默然,俄而淡淡道,“没有什么事,你不要东想西想。”

“什么叫我东想西想,”晋阳本来心里不安稳,闻得此言,娥眉一挑,便要与丈夫分说,“他都那么大了,还老爱黏着景琰,只要能找见,是半刻也分不开,全不晓得避嫌。你知道这金陵城里,私下都怎么传?”

少帅自幼与公主狎昵,及长愈益。

林燮仍然八风不动,“流言蜚语罢了,理来做甚。儿子你信不过,侄女你总该放得下心。”

晋阳愈发不满,“什么叫儿子我信不过——我又不为了这个。他自己就算了,景琰在朝上领兵参政,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皇兄怎么想,只怕后宫不如你们一般,金陵城里这些夫人小姐,也不与你们一般。本来议论纷纷,他还这样行事不知避忌。景琰都二十一了,迟早要嫁人的,这些话传出去一时,只要有人记着了,纵然尚主,婆家该作何心思?他也不晓得为他姐姐多想想!”

见林燮难得失语,晋阳索性一股脑儿把话说开,“年中我跟静妃娘娘和莅阳去皇祖母那里请安,正碰上皇后和越贵妃,后来皇兄也来了。起先是皇后提了提景琰也该许配人家,本来没什么,景琰如今和我们当初不同,皇兄也说了不急在一时。可越贵妃接着就阴阳怪气问起小殊和霓凰的婚约,说太皇太后那时毕竟未下明旨,只是口头这么一说——不知如今还算不算数。若是小殊另有他意,她倒有一门好婚事想说给霓凰。”

长公主忆起当时情景,犹自冷哂,“她什么时候不提,跟在景琰后边提,还能有个什么他意!她儿子眼见得要上位了,自然不希望穆王府再跟我们扯上关系。这心急火燎的,不过自己出身云南,便想做穆王府的主了。”

林燮头回闻得后宫此等事,不由追问,“那陛下如何反应?”

“皇兄这回倒没顺着越贵妃,”晋阳长公主叹道,“说我都不急,用不着越贵妃操这份闲心,孩子们还小,先在皇祖母膝下尽两年孝,日后再说……可也没有别的。那天我本来想跟皇祖母说小殊和霓凰的事,被越贵妃这么一搅,皇兄既这样说了,也不好再提。”

尽管林燮心中早有预料,骤然坐实,仍不免五味杂陈,似叹似嘲地唏嘘道,“陛下这是,左右为难呐!”

丈夫这般语气,长公主心里蓦地涌起一股不安,捧着茶杯的手指发紧,迟声道,“皇兄也不想……”

林燮按了按眉心,没有接话,反问道,“三年前太皇太后想给小殊和霓凰赐婚,陛下是不是也在?”

“是呀,”晋阳有些糊涂,“皇兄当时还说好来着……现如今这婚约传得到处都是,不就是因为皇祖母和皇兄都同意么?”

“那为什么,太皇太后最后却没有懿旨降下?”

“这——”晋阳脸色骤然一变,“可皇兄明明……”

林燮沉默片刻,终究道,“陛下当时打算,不过是云南的兵权罢了。穆王府世代镇守南境,拥兵十万,已算得上割据一方。还是异姓藩王,陛下如何放心得下?穆王幼子年纪尚小,与长姐相差九岁有余……若小殊娶了霓凰,等穆青长成袭爵之时,南境这十万兵马……”

还能姓穆吗?

言虽未尽,意思是明明白白的。

穆王府在云南威深望重不假,但那也是靠一代代云南王镇守边关,保家卫国,世代积累出来的。倘谁娶得了云南王郡主,南境将士天然便有三分亲近,何况林殊?

出身赤焰,自幼随父征战,十三岁便雪夜逐敌千里,大胜而还,往来有不败之名,诸国四境,军中俱呼其为少帅,年少天纵,举世钦羡。更生而为长主之子,帝心深喜,曾抱于膝上,亦亲教骑射,爱若己出。

……如此经营下去,十年一晃而过,何愁军心偏向?

不要说万一穆王世子将来才干平庸,就是百般出众,还能越过林少帅吗?

世间也只有一位祁王殿下。

晋阳长公主虽然不预政事,但为人并不蠢笨短见,反而心思极灵,林燮话说到这里,她自然领悟得了这未尽之言其下更深的含义。

此举已是兵不血刃的好盘算,若得太皇太后亲赐懿旨,足解梁帝之忧。可最后,这懿旨却没能颁下。

老人家历经三朝,遐龄高寿,早已不闻朝堂,操心重外孙的婚事,不过是疼爱罢了,难道会自己按下懿旨吗?

那么帝阙九重,还有谁能压过太皇太后去?

又为什么,不让这懿旨降下?

“皇兄……”晋阳长公主神色如雪,蓦然发笑,“他从那时候起,也已经不放心林家了吗?”

联姻既可全云南之事,却没有懿旨来坐实——那自然,是不放心婚事的另一方。

林家前倚众望所归的皇长子祁王,又掌赤焰,统帅三军,复与拥兵镇守的异姓王联姻……

梁帝既连远在云南的穆王府都容不下,又何谈这金陵城中的赫赫帅府!

杯中热茶已凉,却凉不过晋阳长公主百骸血脉。两年前祁王谋逆、梅岭一役,她还可以告诉自己是奸人构陷、皇兄误信谗言,最后也及时发现证据,没有酿成滔天大错……可如今呢?

英王兄替景禹挡了半杯鸩酒,拖得圣旨赶到,自己却已抢救不及。

太傅黎崇力谏无果,终究心灰意冷,是年便挂冠而去。

景禹虽救得命来,然而毒性入骨,病榻缠绵,不过暂缓时日。

宸妃娘娘独居深宫,再不踏出一步,以明素志。

丈夫就此放权,称病不朝,他还要亲自指派小殊去分离赤焰……

她该醒了!

晋阳一时心痛如绞,眼中热泪滚滚,几乎哽咽失声,“我是他亲妹妹啊!景禹是他亲儿子啊!”

昔年五王之乱,牵连宗室无数,天家自此骨肉零落,现今存世的,不过两位长公主而已。莅阳长公主为先帝皇后所出,身份虽贵,却仍比不得和当今天子一母同胞的晋阳长公主。

林燮见妻子伤心欲绝,心下亦是惨然。

“从前陛下待你,就跟景禹对景琰一般……昔年我跟言阙,不也是他的伴读?我们一路为他出生入死,交心盟誓,他不照样召了乐瑶入宫?可惜豫津这孩子……”

言侯家的独子双名豫津,看似寻常,只有知晓内情的人,才觉苦涩。

昔日言侯与宸妃有旧,豫津之意,正是皇长子名讳,景禹二字的倒写。

“当时我们都暗自不忿,可等到景禹出生,慢慢地,也就放下了……他对乐瑶有几分真心,我说不准,但对景禹,是没有一点不好的。”

梁帝对皇长子爱重之深,历代帝王中,都甚为罕见。

皇长子天资聪颖,五六岁上即随天子御书房议事;十岁入朝,列百官之首;十五岁代帝亲征,文治武功,远播诸国。

虽然没有明确立储,然而天下哪个不把皇长子视做继位之君?

朝堂民间,俱为大梁将得此明主而满心骄傲。

四境敌国,也因此叹息敬畏。

可几人能够料想,皇帝有一天,会对自己最为疼爱器重的儿子,下此狠心?

“哪怕梅岭一役见到谢玉,我都犹自不敢相信……直到看见景禹,我才真正晓得,什么叫天子之心,甚于刀剑。”

tbc

太长了分两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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